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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黃金璀璨般的青春,如印度濕婆手持沙漏狀小鼓的節奏,飛動流逝著。
  『我今日仍會竭盡所能的將歡樂帶給大家,如妳一般。』她日復一日,朝著貼於桌上一年,依舊龍飛鳳舞的簽名許諾。
 
 
  升二年級的暑假,是選定未來組別的轉折點,也是重新分班,認識新同學的時刻,蘭亭的帶著雀躍的心情走入教室。

  她大略掃過教室一圈,新班級的同學已來了三分之一,零星地分佈各處的座位。蘭亭腳下未停的朝教室內側窗邊前進,她習慣坐這裡的座位。

  當她坐下後發現,離她三排遠的最後一個位子,是一年級的同班同學。她忍不住露出了開心的笑容,向她打招呼。

  「嗨,芳綺,好巧,我們又同班了。」
 
  「嘉汶!這裡這裡!」芳綺清冷的嗓音,所回應的並不是她。

  但她所喊出的名字,卻足以令蘭婷的心臟一陣狂跳。

  
  蘭亭迅速抬眼,往教室門口看去,真的是她!

  她簡直無法相信她的好運,竟然能和她所著迷的風雲人物同班。

  剎時間,蘭亭只能遙望著門口,暈眩地掀起幾個月前,鮮明的回憶──

  那時的話劇公演,嘉汶的粉墨登場,與眼前站在逆光中的她……

  當兩個影像重疊在一起時,如此閃亮耀眼的光芒,使得蘭亭不得不閉上眼睛……
 


 
  天吶,是芳綺!

  台下的蘭亭驚嘆的看著舞台演出,想不到在班上頗有冰山美人稱號的芳綺,竟然將《美女與野獸》中的女主角貝兒,演得如此的楚楚可憐又溫柔婉約,真是令人跌破眼鏡。

  蘭亭萬分同情的看向剛出場的男主角,就不知道這位覆蓋著野獸的面具,名叫「洪嘉汶」的男生,有沒有吃了不少羹?

 
  她津津有味的看著舞台上的演出,只是隨著劇情的迭起,她發現她對飾演野獸的「洪嘉汶」越來越好奇,越來越想看看摘下面具,露出真面目的「他」到底是長什麼模樣?

  怎麼會有一個明明就是戴著極為醜陋的面具,醜到令人完全不敢、也不想再看那張臉第二眼的人,卻有能耐在出場演出時,以一種懾人的氣勢、清亮的聲線、優雅的肢體語言,使人一再再的將眼光投注在「他」的身上。

  她注意到,每當「他」一出場,全場的氣氛瞬間瀰漫著一股期待又興奮的感覺,全體的情緒皆被台上的野獸牽動著。當「他」悲痛時,觀眾的表情流露著同情,當「他」出糗時,全場立即響起笑聲,而當「他」深情告白時,眼中流轉的光華,也使得眾人不禁屏息……

  每個人都仔細注意著「他」的一舉一動,完完全全被「他」迷人的風采吸引著目光。

  當然也包括她。

  所以當知道下一幕就是野獸將褪去詛咒,摘去面具的高潮時刻,台下剎時間湧起不小的騷動與歡呼聲浪,每個人都緊張興奮不已,期待能看到男主角的真面目。

  只是這回幕間休息,比之前的幾幕還久。台下觀眾按捺不住,漸漸鼓譟起來。無聲無息的大幕,在台下觀眾的鼓譟聲裡緩緩升起。

  然而映入大家眼中的舞台卻是一片漆黑,沒有任何燈光,也沒有任何音樂,僅有一抹白色背影在最靠近大幕的地方,慢慢的被完整呈現。

  大幕完全升起。

  背對觀眾的演員低著頭,靜靜地揚起右手。

  台下焦躁的火氣迅速冰凍冷卻,並且鴉雀無聲。

  雖然站在台上的人不是穿著野獸的服裝,也還沒有開口說話,但大家都知道,那是「他」。

 
  過了好一會,「他」才將右手探向自己的臉龐,並開始低喃自語,進行個人獨白。

  場內所有的氣氛全在「他」的掌控之下,將觀眾不滿的情緒沈澱下來、再導入劇情,讓大家跟隨著「他」的肢體及聲音,又開始緊張期待,直到「他」轉過身,摘下面具時,全場的驚呼--

  然後在觀眾措手不及時,完美的與女主角快樂的Ending。

 
  蘭亭永遠都記得,那場公演後,台下觀眾的掌聲如潮水般,拍打不斷……
 
  當然,在公演結束後,許多人都等在休息室門口,想要一睹演員們的風采。只是就算大家把門外都擠得水洩不通,休息室的門卻沒再被打開過。

 
  蘭亭十分陶醉的走回教室,腦中還一直回播「他」轉身摘下面具,現出真正面貌的時刻。

  只是當她進入教室時,腦子卻像被悶雷給劈到。

  「芳……芳綺?!」她雙眼暴睜。

  眼前這位冰山美人,和另一位應該很陌生,但舉手投足之間又有一股令她十分、十分、十分熟悉的風華……

  這不是那個「他」嗎?怎麼會和芳綺坐在教室裡聊天?這兩個不是應該還被困在禮堂的休息室裡?

  芳綺只是冷冷的看她一眼,便低下頭快速的收拾東西。

  「那……那個……我今天有去看妳們的公演,演得很棒,很好看!」她緊張的笑著道。

  「哼……」芳綺的手從未停下動作,冷哼了一聲。

  倒是「他」親切多了,不僅對她微微一笑,還開口向她說聲:
  「謝謝。」

  天知道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能從空白的腦袋中挖出一句話來,她伸出顫抖的雙手,遞出節目單和隨身攜帶的筆,沙啞地問:
  「請問,能幫我簽名嗎?」

  「不行,我從不幫人簽名。」芳綺冷冰冰的回絕。「誰知道妳這個從校外考進來的人,會懷什麼主意。」

  蘭亭瞬間尷尬的想將紙筆收回來。

  沒想到紙的另一端卻被一股力量給拉住。

  「不介意字醜的話,我幫妳簽吧!」

  「嘉汶!」芳綺嬌斥了「他」一聲。「她是外來人。」

  「沒關係,一樣都是人,別分那麼清楚。」

  她錯愕的看著「他」親暱的淺笑著,瀟灑自若的在空白處揮舞出自己的名字。「這樣可以嗎?」

  她恍惚的點點頭。

  「嘉汶,走了,回家了。」

 
  她輕飄飄的神志,似乎看見十分不悅的芳綺,很用力的瞪她一眼,然後拉拉「他」,表示要離開了……

  她似乎也看見,「他」回望過來的眉宇間,帶點擔心與困惑,後又有趣地揚起嘴角,對她說了幾句話,然後便向她揮揮手,轉身離開了……

  她無法聚焦的目光似乎瞥見,「他」在轉出教室時,飄揚在空中的裙襬弧度,是那麼的美麗……

  ……裙襬?
  ……「他」?
  她心頭驚駭的一跳,努力讓自己回過神。

 
  不會……不會吧? 她雙目暴睜。
  「他」剛剛離開前說了什麼?
  「他」說要跟她說一個秘密?
  秘密就是話劇裡演出那隻「野獸」的人是女的?
  她瞠口結舌……。

 
  「他」……
  那隻「野獸」……
  舉手投足如此的秀俊瀟灑的男主角……
  竟是個女的?

 
  意外得知真相的她,在驚嚇之餘,心中又恍惚了。飾演「野獸」的是個女的,這消息傳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好處?
  想像方纔的盛況後,她唉嘆一聲,還是別多事吧!

  她開始在心中默默的為其他仍不知情的觀眾們哀悼了。


 
  呆呆的看著嘉汶對芳綺搖搖頭,反而笑著走到窗邊這一排,在她的身後翩然落坐。

  她像個發光體似的吸引大家的目光,彷彿是海洋中原本安靜悠遊於各處的魚兒,驀然感受到溫暖黑潮就在不遠處,便不約而同的靠近。從零散的三三兩兩到全體,大家眼光不由自主的往窗邊聚集。

  像是被暴露在強烈的聚光燈下。

  明明大家看的是身後的人,但她怎麼也像是被灼熱的眼光,瞪到在冒汗?

  砰!右後方的桌子似乎狠狠的被書砸了一下。

  蘭亭十分鎮定的回過頭去,果然迎上一對不善的眼神。

  將視線再往後調,只見引起騷動的人,神色自若的托著腮,悠閒地望向窗外。發現有人在看她,無辜的眼神望了回來。

  「嗨,妳好,我叫王蘭亭,也就是王羲之所寫〈蘭亭集序〉的蘭亭。請問我可以和妳當好朋友嗎?」她失神的聽見自己嘴巴張張合合的,說出這句在心底藏了很久的話。

  對方的黑眸,聽完後像是生了動人的水,笑意盈盈。

  「哈哈,妳真有趣。我叫洪嘉汶,也就是說我這隻小小小小小的蚊子,就像家貓、家狗般溫馴無害,所以,就把我也當成家蚊飼養吧!未來,請多多指教。」

 
  初升二年級的蘭亭,終於在這所學校,交到她的第一位朋友。


流金歲月(下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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