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之後的每個星期三 2 : 45,他都會準時打來預點五杯熱卡布,也因如此,我們越來越熟悉彼此的聲音,有時甚至還會哈啦幾句。不過我們仍因時間關係,彼此從未打過照面。
直到放寒假前一個星期,一樣是星期三的PM 2 : 45,電話鈴聲準時響起。
「餘香咖啡館,您好。請問需要什麼?」
雖然我知道有 90% 的機率應該是他,但由於是工作,所以仍是微笑的說出招呼用語。
「嗨嗨,是我。」充滿笑意的男中音自另一端傳來。
「喔喔,是你啊?」我依舊是邊微笑邊精確的煮著咖啡,「打電話要來點咖啡了嗎?」
「嗯?點咖啡?我今天已經點過了啊……」
正用竹匙在塞風壺中攪拌咖啡,使其均勻的手一頓,「點過了?」
「是啊!」很肯定的語氣。
「什麼時候?」
「剛剛啊!」
「……向我?」我遲疑的問。
每星期三下午的二點到三點,館內工作人員,一向只有我一個工讀生而已。
「那當然。」毫不猶豫的回答。
「這怎麼可能?你是打來我們這裡訂的嗎?」我強烈質疑。
「就向妳點的,妳說呢?」
向我點的?怎麼可能?我今天都還沒一口氣煮五杯濃縮義大利咖啡啊!我整個啞口無言,愣在當場。
我傻傻的用力回想,想著剛剛到底有沒有接到電話說要五杯熱卡布的,直到我眼角不經意的瞥見塞風壺裡的咖啡泡泡已經滾到快滿出來時,不禁慘叫一聲。「啊!我的咖啡!」
我手忙腳亂的熄火,快速的讓被煮壞的咖啡急速往塞風壺下座降下。
「噗~哈哈哈哈!」話筒裡傳來很不客氣的大笑聲。
我氣急敗壞,「你還笑!害我煮壞咖啡了啦!」
「哈哈哈哈,誰叫妳手忙腳亂的樣子那麼好笑。」
我滿臉黑線,「最好是你看得到我手忙腳亂的樣子。」
「看得到啊!為什麼看不到?」聽得出來現下的他十分高興。
就在我邊和他聊天邊處理好咖啡渣的同時,視線裡瞄到館內有顧客正往櫃檯慢慢走來。
「啊,等等再說好了,好像有人要結帳了。」我火速的把話說完,便想快點結束這個通話。
「等等,不要急,妳先看看他是誰?」他似乎是憋著笑意慫恿我。
我飛快的瞥了仍在前進的顧客一眼後急答,「我不知道他是誰,應該是沒來過的客人。好了,先這樣吧!有事你晚一點再打來,拜拜。」
我以火燒眉毛的速度將電話掛斷後,便立即在臉上堆滿親切的微笑望向來者,「您好,請問結帳嗎?」
「嗯,我剛剛點了一杯熱的卡布奇諾,」他笑得如沐春風,並以右手慢慢收起原本貼放在耳旁的手機,「然後剛剛好像還害某人煮壞了一杯咖啡,不知道這樣總共是多少錢?」
「啊……是你!」我太震驚,以致於也語無倫次了,「那個熱的卡布其諾!」
「哈哈哈哈,哈哈哈哈……」
原來他那時是大四生,已提早考完期末考,甚至連那把大刀教授的報告也順利完成且高分通過,為了感謝我,並想在第一時間喝到我所調的卡布,所以在考完試後便跑來。只是從未見過面的情況下,他也不敢冒然認我,只好在館內點完咖啡後,又以手機和我聯絡,以這樣的方法相遇。
此後,我便叫他卡布奇諾。
他的大四下學期,雖然已無那位大刀教授的課,卻開始天天都往咖啡館跑。甚至在知道我正確的打工時間後,更幾乎是快成為我的工作伙伴,咖啡館內免費的工讀生,勤快到上至老闆,下至熟客都認識他。
當然也從我這裡挖了不少有關於咖啡的基本知識,像是乾式和溼式的卡布其諾,兩者差別在於鮮奶與奶泡的比例不同;又或是卡布奇諾和拿鐵的差別更在於有無肉桂粉的口感……等等。
還有在莫名奇妙的一次聊天裡,我的綽號就被他取為是「肉桂」,取決於這種味道對於卡布是不可或缺的香氣。
這樣的情況直到他畢業前夕──
那天晚上當我打完工,他習慣性的陪我走到我在外租宿的樓下,雖然一路上我們仍是像平常一樣的說說笑笑,但他臉上的笑容卻似乎帶著壓抑勉強的感覺。問他怎麼了,他僅淺笑著說沒什麼,只是在擔心未來當兵的生活要怎麼過,末了,還幽默的加了一句,當兵後沒了我的熱卡布,要他怎麼活?
我很沒氣質的大笑,跟他說,放心,沒了熱卡布,還是有貝納頌和左岸,若真不行,就勉強喝個冰拿鐵解饞。
他無語。
在我回到我住的地方一段時間後,天空開始飄起微微的細雨。我忽然想起晾在陽台的衣物還沒收起,連忙慌亂的衝出去。在收拾的同時,餘光瞥見一抺熟悉的身影,正淋著雨踽踽獨行遠去。
我一愣。
他怎麼還沒回去?
在雨中走很久了嗎?
他身上的衣服都全溼了……
我迅速的衝回屋內,抽出兩把傘,往樓下奔去。
正當我打開樓下大門,打算在街上狂奔追上正淋雨的他時,卻發現他又往回走。無表情的臉在見到了我後變得更蒼白,只剩下黑黝黝的眼珠定定的看著我。
我的嘴張張合合,好陣子不知該說什麼。最後只能默默的踱到他跟前,將撐開的傘遞給他。
「別在當兵前就把熱卡布急凍成冰拿鐵,真是的……。下雨天想跟我借傘,打通電話我就會拿下來了嘛!有這麼難開口嗎?還在我家前來來回回走那麼多次……。晚了,快回去,到家後趕快洗熱水澡,還有,記得打通電話給我。」
我像個老媽子一樣叼叼唸唸的催他快回去,卻沒想到自此之後,我們便斷了音訊,再無聯繫。
※ ※ ※ ※ ※
「不過,你肉桂也加太多了吧!」我想起他所點的細項,不禁皺起眉。
他的笑容稍稍一滯,停頓了幾秒後,才又說:
「誰叫我再也沒喝過妳這個『肉桂』所調的熱卡布了呢?只好每次在喝咖啡時,再多加一些肉桂來添風味囉!」
「嘖嘖嘖嘖,多年不見,話語越說越動聽了吶!」我帶著笑意揶揄著。「真的是說的比唱好聽。」
「可惜多年前,就是有人故意裝傻聽不懂。」他裝模作樣的嘆息。
「哈哈……」我被他表演的樣子逗得樂不可支,好陣子才停下來。
等我笑聲漸歇,我和他的咖啡也都好了,在結帳的同時,他忽然冒出一句話。
「其實在我入伍半年後,我曾回去『餘香』和妳住宿的地方找過妳,可是妳已經不在那裡了。」
我望向他,張口想解釋些什麼,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只能呆呆的跟隨他的腳步走出咖啡店門口。
他回頭向我淺淺一笑,「肉桂,以後若能再相遇,改叫我『拿鐵』吧!因為沒有了『肉桂』的牛奶咖啡,早已不再有資格稱得上是華麗的『卡布奇諾』了。」
我無法多說什麼,只能靜靜的立在原地,看著他拿著兩杯咖啡離去的背影,越來越小、越來越模糊的姿態,襯得遠方的天空好藍、好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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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組員:蔡淳羚、鄭光茵、盧芳君、林果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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